本週閱讀的兩篇文章探討的都是跨國女性家務移工,Nicole Constable 彙整了許多令人聞之心酸的案例,讓世人看見菲律賓女傭在香港家庭中工作時遭受的剝削,以及種種不人道待遇和嚴苛規定;藍佩嘉則分析台灣社會,尤其是仲介業者,是如何利用刻板印象,將來自菲律賓、越南和印尼的移工「本質化」、「種族化」為某種類型的女傭,創造出一種「階層化」的種族他者,並從招募、訓練至包裝行銷都刻意打造出迎合雇主期待的「理想女傭」形象,供缺乏雇傭經驗和資訊的雇主選購。
Constable 的文章,解構了「家務並非勞動」的迷思,在家庭空間裡頭的勞動,正因工作和休閒的空間重疊、混淆,當雇主指責女傭在家有很多時間休息摸魚的同時,女傭其實常是工作超時,從睜開眼到闔上眼這段時間,她無時無刻都在待命工作。Constable 也揭穿了將女傭視為「家庭的一份子」這個修辭不但消解雇主與女傭間不平等的權力關係,反而正當化雇主對女傭的高壓管制和無盡剝削:女傭作為家庭的一份子,並不表示她能夠擁有和一家之長父母親同等的地位,相反地,因為她的性別,她被視為理所當然要為家庭鞠躬盡粹的煮飯掃地婆,因為她的種族,她常被當作家中年幼不懂事的女兒,需要家長的管束與教導。
藍佩嘉的文章首先說明移民是如何被各種論述形塑為「種族化的他者」,將某些刻板印象與某種族的人作「本質化」的連結。接著,為了說明「種族化」的過程不只會製造出自我/他者的二分,更會製造出異質的、複數的各類型「種族他者」,她又提出「階層化的他者化」概念,試探種族他者之間更細緻複雜的區隔是因何,被誰製造出來的。
於是,藍佩嘉強調「外籍人士」和「外勞」之於台灣人雖然都是種族他者,但是無論是政府法令或大眾論述都再針對這兩者作了階級上的區分。她指出,同樣都是來台工作的外籍人士,歐美白領階級人士卻不會被稱為「外勞」,在大眾輿論與想像中,外勞這個標籤其實是被污名化的,它帶有下層階級的預設以及種族歧視。接著,藍佩嘉進一步分析、批判仲介業者如何玩弄台灣雇主對外傭有限的知識,操縱現存的種族刻板印象,進而「階層化」種族他者,製造出「聰明但搞怪」的菲傭形象以及「笨而聽話」的印傭形象,用以推銷能賺取較多仲介費的印傭,以圖牟利。
老實說,除了簡扼地整理這兩篇文章概要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多說什麼。尤其是 Constable 的文章,看得我整個人愁雲慘霧。邊讀,邊作筆記,筆記上常寫道「好可憐,可不可以不要再看下去了:(」我瞭解 Constable 的用意是要我們正視法網未及之處有一群有如影子般的跨國女性家務移工正默默承受不平等的待遇,正默默咬牙不分日夜地工作攢錢,其中之苦,恐怕是我們難以預知,也難以想像的。而 Constable 除了描寫她們慘淡的生活之外,也突顯出她們在層層壓制與剝削情況下,偶發的主動協商與算計之能動力。
然而,坐在圖書館、咖啡店裡,我斷斷續續地讀著這群女性的苦難史,卻什麼也不能做......。想到這裡,就非常非常氣餒。我閱讀,我難過,我自省,然後我又回頭去作自己的事情:上網,吃飯,睡覺。日復一日。
讀了別人的故事之後,我為自己享有的一切優勢感到不安,我為自己依然必須在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汲汲營營地佔有一席之地感到羞愧,我為自己流下的眼淚感到自卑:除了又脆弱又微薄的同情,我還能給予什麼?雖然我不曾懷疑我的所學所為終將有所貢獻,這些學術倫理上的自我懷疑,卻不曾一日遠離。學期越近尾聲,感覺越深。大概和我們看的東西有關吧。
唉。
5/20 閱讀文章:
Constable, Nicole. "Filipina Workers in Hong Kong Homes: Household Rules and Regulations." Nannies, Maids, and Sex Workers in the New Economy. New York: Metropolitan, 115-141.
藍佩嘉,〈階層化的他者:家務移工的招募、訓練與種族化〉,《臺灣社會學刊》第 34 期,頁 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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