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

　　
我從來沒有料到，妳要回高雄那刻竟會讓我如此難過不捨。

送妳送到小福門口，接近正午時分。天色正好，微風徐來。在微涼氣候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我，像晾在南部外婆家門口的大棉被，軟綿綿輕飄飄。是連日來，難得的鬆。

轉身太遲了，本來不想讓妳知道的心情，全在紅紅濕濕的眼眶裡閃亮打轉。

早知道就不送行了。離別的場面，無論在車站在機場或只是尋常的街上，總是那麼容易勾得人情緒滿溢。

一整個下午上班，只要手邊工作稍有停頓，我都會突然鼻酸。在辦公室休息十分鐘，偷空問妳平安上車了沒，妳說妳提早結束飯局，人已在回家的計程車上了。我嘴一扁，說可是我已經開始想妳了，然後斗大的眼淚霎時就滾了下來。

好害臊，那場面進來洗東西的夥伴撞見了。她們大概以為我發生什麼慘事了，或是以為我在訴苦。是很慘很苦哪，只是不是一般人的定義。我一時也想不明白，更難向別人言喻。

回家後，我把這件事當笑話告訴堡兒和婷兒，她們兩個都覺得我發什麼神經又不是不見面了。真的好像在發神經喏，所以我也才覺得挺像笑話的嘛。過了幾天我又忍不住跟阿機說這件事，她默默地聽了，然後默默地說：解，這麼黏人真不像妳的個性。

原來這種需要和不捨，就叫黏人。

大概是妳沒有來之前我真的沒有意識到我這麼寂寞，沒有發現原來有這麼多心裡深處的話或是極其瑣碎的跳躍想法，沒有辦法跟別人溝通。如果不把隨時在腦中閃動發熱的思緒保留百分之四五十給自己，旁人大概都會覺得我一直在發神經，或對我看事情的奇怪角度無法回應。

可是我都可以告訴妳。妳永遠都會好認真地聽，不帶批判評論心情地聽，感同身受地聽。陪我笑，陪我叫，陪我傷春悲秋期待好天氣，陪我皺鼻子紅眼睛。

這世界上我想不到有第三個人會在討論結束後的幾個小時，又主動提起門要推要拉的話題了。也不會再有人因為我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而在意而追問我說也說不出來講也講不清楚，其實也不甚重要的情緒。也沒有人在和我談起開店計畫時，會和我一樣，用一副我們下個月就要開張的慎重態度來勾構每個大方向、規畫每個小細節，因為我們都同樣深信，也知道，這是真的會成真的，不僅由於我們非常想做，更由於我們做得到。

所以，我難以用三言兩語解釋為什麼我這麼捨不得妳離開。因為，三言兩語交待不清，這麼這麼特別的妳，對我來說是多麼多麼重要的存在。

所以，妳一定要一直提醒自己，妳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要努力記得有一個妳了解，也自認為多少了解妳的人，覺得妳很好很好很好。她因為妳心底浮現出的自我詆毀念頭，而心很痛很痛的。


妳一定不知道，妳走之後，台北只維持了約莫半天的好天氣，以致於讓我回憶起相處的時光，都覺得它近乎不可思議地美好。不過，和 Higgins 的咖啡豆不一樣，我相信這感覺並非記憶作祟，應該經得起反覆檢驗的。呵。

弄成這樣，我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妳來找我陪，還是妳來陪我了。哈哈哈，無論如何總之快點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