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17, 2009
[性別、都市與文化] 第四週閱讀心得
這個星期的主題是現代性與陰性空間 (Modernity and the Feminine Space),又再次讀到 Elizabeth Wilson 的文章,真令人高興!小虹老師的時尚理論課也有讀到她的 Adorned in Dreams: Fashion and Modernity. 我很喜歡她的文筆、論述的途徑以其關懷,讀來特別起勁!相對地,Janet Wolff 寫於較早期的文章就比較無味,應該說是許多論點早在我預料之中,快速瀏覽過即可。最難讀的,應該是 Susan Buck-Morss 的那篇了!她整個從 Walter Benjamin 在 The Arcade Project 中的方法論開始講起,一路九彎十八拐從 flâneur 講到 sandwichman 講到 whore 又再講到童年和歷史什麼的... 前面還算可以掌握,後面真的有點搞不清楚她要做什麼(尤其是結論)弄得我頭昏腦脹,也是因為她的緣故,讓我花太多時間讀了,這次又遲交了兩個小時 /___\
不過,很開心的是 Buck-Morss 提出的批評剛好呼應到前幾堂課未解決的問題:「漫遊者對於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之(主體式)觀看和移情,是否具有倫理的向度?」這同時也呼應到我讀 Susan Sontag 的 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 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雖然仍然沒有答案,卻可以再用不同角度重新去思考,再度設問,滿有意思的。
延續先前關於漫遊者與城市及現代性的討論,本週的閱讀文章帶入性別的視角,進而探討(公共的/閒逛的)女性與現代城市空間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Janet Wolff 和 Elizabeth Wilson 雖然立場相左,但她們皆觸及了「性別化的漫遊經驗」(gendered experience of flâneurie);而 Susan Buck-Morss 則採馬克思主義的路徑,探究漫遊者的現代經驗與階級以及商品化現代性之間的關聯。
Wolff 的主張是非常女性主義式的,她試圖處理「女性漫遊者」(female flâneur or flâneuse) 這個概念,將女性的漫遊經驗重新寫回以男性為中心的現代性(漫遊)經驗敘事中。Wolff 指出主流對於現代性經驗的論述,多以男性在公領域的行走和觀看經驗為主,於是,在文學再現裡頭,無論是班雅明的漫遊者、愛倫坡的偵探、齊美爾的陌生人,所有具移動能力並且得以在公共場合出現的,全是男性。而鑑於十九世紀對於女性行動的諸多限制以及對女性性慾及道德的監視審察,Wolff 宣稱現代文學中女性漫遊者這個角色的缺席,並非由於她未得到充分的再現,而是因為她根本不存在於現實中:所有在公領域自由移動的女人,都是妓女,或是各種面相的墮落女子,而絕不可能是擁有正面形象的女性漫遊者。
同樣以「看不見的漫遊者」為主軸,Wilson 在文中批評了 Wolff 的盲點,首先她認為 Wolff 太著重於「女性屬於家庭」等主流意識型態論述,而忽略或否認了在現實生活的實踐裡頭,女人其實早已走上街頭,在百貨公司裡走馬看花;再者,她指出 Wolff 的觀察只強調男性漫遊者的在場及主動觀看位置(相對於女性漫遊者的缺席和被觀看位置),卻未能看出男性漫遊者這個角色其實未必是完全正面的。Wilson 揭露了男性漫遊者諸多心理上的焦慮,包括不穩定的經濟收入,消費資本主義所刺激出之流動的、永遠無法被滿足的慾望,還有商品拜物主義所鼓勵的偷窺慾和伴隨而來的性無能恐懼等等。由於現代生活迷宮中蔓延、竄流的「踰越性慾望」(transgressive desire) 威脅並瓦解了男性仰賴的一切固化秩序,為了抵制這種混亂、流動、踰越的慾望,男人只好將女性以及自己轉化為其慾望的客體,因而經歷了慾望及身份認同的分裂。依此邏輯,傳統定義下作為有閒階級的漫遊者,以及其抽離客觀且穩固的主體式凝視根本不存在;藉此,Wilson 提出和 Wolff 完全相反的論點:看不見的漫遊者並非 Wolff 所指的女性漫遊者,而是男性漫遊者自身。
若前述兩篇文章間對「漫遊者」作為一種身份,在性別差異化上的論述有很明顯的對話與交集,Buck-Morss 的文章,則加入了階級以及資本主義商品文化的視角來探討漫遊者,邀請讀者與她一同重新思考、定義漫遊者及其漫遊經驗。Buck-Morss 以班雅明《拱廊計劃》(The Arcade Project) 之方法論為基礎,從馬克斯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出發,以蒙太奇拼貼的方式重建漫遊者、三明治人 (sandwichman) 以及妓女之間的微妙關係。這三者作為城市漫遊者的三種「原型」(prototype),雖然在歷史上出現及消失的脈絡略有出入,其身分也有階級和性別上的顯著差異,卻因他們各自與資本主義商品化的緊密關係而有了細緻複雜的連結。漫遊者身為作家,為求溫飽,必須迎合讀者和市場的品味,將自己的心血結晶商品化。在某一程度上,漫遊者/作家就像「他不名譽的化身」 (degraded incarnation) 三明治人一樣,必須為了五斗米,將自己的身體夾在商業廣告看板之間,將心中對社會的諸多鄙棄和批評隱藏在表面公開對商品文化的宣揚稱頌之間。而妓女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商品化的現象,便是藝術與政治立場的商品化之極致:在城市巷道間遊走拉客的妓女,販賣的是自己的身體和性慾,比漫遊者與三明治人都更進一步,她完全化身為行走的商品。
Buck-Morss 的論述雖採班雅明的路徑,而且較為晦澀難懂,卻和 Wolff 以及 Wilson 的文章一樣,充斥著女性主義的關懷。Wolff 的立場和論述策略是較為傳統的(要求男女平權),於是,她挑戰漫遊者的狹隘定義,並批判現代性經驗的再現獨尊男性在公領域的經驗是如何排除了女性在家庭中的日常生活經驗;她最終的訴求是要將女性經驗重新書寫回現代性經驗的文本再現裡頭,並且要拓展漫遊者的狹隘定義,將女性也囊括其中。Wilson 的主張則更具顛覆性,因為她將男性(而非女性)視為看不見的漫遊者,使得漫遊者這個身份以及概念必須被重新放大檢視:不僅僅只有女性無法成為漫遊者,有閒階級男性是否能作為悠閒無慮的漫遊者,作為客觀、穩固的觀看主體,都遭受了極大的考驗和質疑。雖然 Buck-Morss 和另外兩位作者一樣都注意到「妓女」如何成為所有受到資本主義商品文化宰制之人的代名詞,並突顯「賣淫」如何成為涵括一切商品化行為的比喻,她的文章畢竟在各種形象的漫遊者之商品化程度著墨甚多,初次讀來,感覺與本週的另兩篇文章格格不入。不過,我認為 Buck-Morss 的方法論也有其獨特的(女性主義)政治性──她以微物史觀的方式將原本被排除在(陽性的)大寫歷史外的各種小敘事重新寫回現代性經驗以及漫遊者的歷史中,重建、再現三明治人以及妓女的(悲慘的、非自願的、為經濟所苦的)城市漫遊體驗。終其訴求,與 Wolff 和 Wilson 的主張其實並無太大差異:她們的文章都鼓勵我們重新檢視、重新想像傳統論述下的「漫遊者」的形象以及對於「現代性經驗」的定義。
雖然我對 Buck-Morss 的文章仍然無法完全掌握,但她對於漫遊者在與陌生人遭逢時所產生的移情作用或老師所說的「借屍還魂」式的身份投射想像有所批判,以致於在文中反覆提及「移情式的模仿姿態」(the mimetic gesture of Einfühlung) 之不足。Buck-Morss 認為漫遊者式的觀看,是片段碎裂並且只能停留在表面的膚淺觀看:這樣現代式的觀看縱使能夠激起觀者的情緒(對社會不公義的憤慨或是對困苦人民的同情心),卻無法給予觀者任何足以改變現狀的知識 (It evoked emotion without providing the knowledge that could change the situation)。這讓我想到了蘇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 在《旁觀他人的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 中的批評,桑塔格指出在旁觀他人的苦難時,感到「同情」(sympathy) 也許並不是很恰當的反應,因為同情心不一定能夠促使我們去從事更積極的政治行動,比方說我們在電視上看見他國人民因天災人禍的受苦場面時,也許會掉幾滴眼淚,但是我們在下一秒也許就會立刻轉台去狩獵更多新奇好玩的資訊了。而且,同情可能會淪落為一種洗涮我們罪惡感的工具:因為我們感到同情,所以我們自覺不是冷酷無情、麻木不仁的動物;因為我們能夠施予同情,所以我們在自我(觀看者)和他者(被觀看者)之間畫了一道界線,我們在上,他們在下,我們在消費他們的苦難(因此該書的封面是一位貴族慵懶地臥躺,滿富興味地凝視一位被處以絞刑吊死之人),我們同時也在自己與加害者之間畫了分界,忘了去審視、反省自己是否是(間接)造成他人痛苦的施害者──以桑塔格所舉之例來說,就好像是富人大量囊括累積資本,間接造成了世上其他所有窮人的貧困一樣。
以戰爭照片為例,桑塔格也反覆強調身為「旁觀者」的觀看和身為「當事人」的觀看,是絕對不同的,無論照片中記錄的戰爭細節再怎麼清楚詳細,我們都無法像身陷沙場的戰地記者或交戰國的人民一樣,切身感受戰爭的可怕與無情──我們終究只能藉由觀看,主觀地投射想像戰爭的經驗。這和班雅明在第四小節被引用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強調一種想像的倫理 (the ethics of imagination)。這也回應了前幾堂課我們討論到漫遊者的觀看,當漫遊者在大道上遇見陌生人或在咖啡館裡看見窮人的眼睛,進而讓自己的靈魂附身其上,試圖藉移情作用、以想像力從對方的角度為對方發聲、並為當下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建構出過去和未來的敘事時,是不是依舊是為 Buck-Morss、班雅明以及桑塔格所批評的一種主體式自溺自戀的觀看和想像?還是那樣的觀看和移情,竟能夠讓城市漫遊者完全將自己的靈魂和主權交託於那位陌生人,以波特萊爾在〈人群〉(“Crowds”) 一詩中所形容的 “the divine prostitution of the soul” 來達成一種超越自我/他者界線的 “universal communion” 呢?那麼,現代的各種視覺消費者,例如電視、電影或報章雜誌的閱聽人,又是如何呢?如果同情或移情都是不妥的,我們該如何有倫理的想像以及觀看他人的痛苦呢?
3/18 閱讀文章:
Buck-Morss, Susan. “The Flâneur, the Sandwhichman and the Whore: The Politics of Loitering.” Urban Culture: Critical Concepts in Literary and Cultural Studies. Vol. II. Ed. Chris Jenks. New York: Routledge, 2004. 115-48.
Wilson, Elizabeth. “The Invisible Flâneur.” The Contradictions of Culture: Cities: Culture: Women. London: Sage, 2001. 72-89.
Wolff, Janet. “The Invisible Flâneuse: Women and the Literature of Modernity.” Feminine Sentences: Essays on Women and Culture. Berkley and Los Angeles: U of California P, 1990. 3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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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Life
Sunday, March 15, 2009
王菲,我愛你!
在又哭又笑小姐的網誌發現這首歌。好驚喜!以為引退的王菲又推出新專輯了,沒想到只是張亞東在自己的專輯中收錄了一首王菲未曾發表過的單曲。這首〈我愛你〉是 2003 年一部同名電影的主題曲,只是太不紅了,所以不為人所知。和《將愛》差不多同一個時期的耶......
唉呀,六年後聽到,仍然好喜歡她噢! /____\ 這種又迷幻又哀傷的歌,真的只有她唱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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